98岁的抗战老兵孟昭身精神矍铄,回顾抗战经历,眼里满是自豪,胸前的各种战役胜利纪念章熠熠生辉。家里墙上挂满他年轻时英武的军装照和其乐融融的全家福照片。

  出生于1927年的他是山东省金乡县人。1938年5月,侵华日军制造了惨绝人寰的“金乡惨案”。1942年年初,日军又来扫荡,15岁的孟昭身不想整天东躲西藏,毅然决然地参加了八路军。

  “八路军打鬼子,俺恨死了那些杀人放火的坏蛋,俺有了枪,要狠狠揍那些坏蛋。”

  “1944年冬,一队鬼子兵乘坐汽车要路过一个偏僻的村庄,我们得到这个秘密情报,决定利用难得的机会打一个伏击战。”孟昭身回忆,那是个下午,主力埋伏在村外的沟边、崖下,另外一些同志埋伏在其他地方准备策应。他自己则和一名新同志埋伏在村边一户人家荒废的猪圈里,截击鬼子的退路。

  太阳渐渐地偏西了,远处传来隆隆的汽车声。“轰”的一声,日军汽车碾过地雷,在爆炸声中一下子“瘫痪”了。枪声、手榴弹声响成一片。日本兵抵抗了一阵子就夺路向着城中的方向逃走了。

  孟昭身和那名新同志没有打上伏击战,觉得非常泄气,正要出去,突然听到“呜哩哇啦”的说话声。他们向着说话声的方向仔细观察,发现5个日本兵正鬼鬼祟祟摸索过来。

  “一定是掉队的。”孟昭身小声说。

  “我们怎么办?打?行吗?”那个新同志有些胆怯。

  “行!”孟昭身坚定地说,“小鬼子在明处,我们在暗处,怕什么!”看见日本兵走近了,他扔出一颗手榴弹。

  手榴弹在日本兵身边爆炸了。前面的两个日本兵见又遭伏击,不知虚实,连滚带爬地逃跑了。

  “一个日本兵被炸断了腿,和另外两个一块儿成了我们的俘虏。”孟昭身难掩兴奋。

  战斗并非一帆风顺,一次负伤经历让孟昭身至今难忘。

  1943年年底,日本鬼子从单县往金乡县运送粮食,途中遭到我军伏击。战斗正酣时,鬼子的一发炮弹在孟昭身旁边炸开,弹片打进他腰部的第四根和第五根腰椎之间。

  他躺在地上不能动弹,但是怕影响战斗,咬紧牙关不出声,疼得汗珠“啪嗒、啪嗒”往下滴。

  一直到战斗结束后,战友们才发现他负了重伤,把他抬到附近的一棵大树下面。医生说弹片打进去很深,必须立即取出来。

  没有手术设备和器械,于是,战友们找来一块破席子,让他躺在上面,又向老百姓借了一把剃头刀。没有麻药,把剃头刀放在火上烧一下算是消毒了。怕他因疼挣扎,医生还让4个战士按着他。

  医生说:“会很疼的,你要挺住啊!”

  孟昭身说:“医生,你放心取弹片吧,我挺得住!”

  因为弹片进入皮肉很深,剃刀要把伤口处的皮肉拉开,刀割着皮肉,又没有麻药,疼得钻心,他使劲挣扎,可是战友们把他按得死死的,动弹不了。医生一声不吭,麻利地做着手术。

  战友安慰他:“小孟啊,挺住,你一定要挺住啊!弹片一定要取出来,要不你就会瘫痪了,再也当不成兵了,不能和我们一块儿打鬼子了。”

  弹片终于取出来了,可他的两只脚由于乱蹬乱踹,10个脚趾都磨烂了。

  当时没有消毒水,医生就用清水冲洗伤口,怕感染腐烂,医生又请教当地的老中医,配了一副防腐烂的中药膏糊在伤口上。后来,战友们把他抬到其他地方养伤。

  其实,像这样难忘的战斗经历,孟昭身还有很多,抗战胜利后,他又参加了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等,立下赫赫战功,还曾担任沈阳军区装甲兵副司令员,直到离休。

  在他眼里,枪林弹雨里盼的“太平”,如今成了街头巷尾的烟火气——超市里码得整齐的米面,孩子放学路上的笑闹,夜里亮到天明的路灯,都是当年好多战友们没来得及见的“好日子”。那些曾用鲜血守护的“安稳”,真的成了现在日子里习以为常的平常。

  他感慨,以前护的是家国安宁,现在看祖国一天天强起来,感到骄傲,总忍不住摸一摸旧勋章,想跟老伙计们说,咱们没白拼,现在的中国,真好!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王晨来源:中国青年报

2025年09月03日  08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