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七夕,是属于每一个有情人的节日。这份情感不只是爱情,也是平凡日子里所有值得珍藏的爱与温暖,它以不同的形态存在于我们的生命中,连接着过去与现在,串联起思念与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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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的月光
李清
城里当然也有月光,只是常被高楼切割得支离破碎,被霓虹稀释得黯淡无光。城里的晚上,我很少能想起来出去看月亮,总以为它就在那里,随时可看。有时深夜伏案,一抬头看见窗外照进的月光,才蓦然惊觉。这时,不由会想起儿时乡下的月光,那铺天盖地的银辉,能把整个村庄都浸透。
乡下的夜似乎来得特别早。暮色刚染青瓦檐角,蛙声便从稻田里浮起来。夏天的时候,家里经常在门口摆张小长桌吃晚饭,吃着吃着,月亮就从东边的林梢升起来了。吃完晚饭,爸妈常把小竹床搬到外面来,有时我干脆就睡在吃饭的小长桌上。凉风从远处吹过来,裹着稻花的甜香。老槐树的影子斜斜地印在地上,风一吹,叶子簌簌地动,地上的碎银便跟着晃。风掠过林梢的呜咽,树叶摩挲的沙响,蛐蛐儿在篱笆下的吟唱,都响了起来。空气中还有栀子花的味道,在月光里酿得愈发浓烈。
我总爱枕在竹凉枕上,一颗一颗地数天上的星星。妈妈搬来小马扎坐在边上,为我扇着蒲扇,扇子发出细碎的“吱呀”声。起初天是靛蓝的,星星一颗接一颗探出头,妈妈就用扇柄轻轻点着夜空,教我辨认北斗七星的方位。银河慢慢显了形,在墨色里漾开一片朦胧的白。她给我讲牛郎织女隔着银河相望的故事,声音很轻。我仰头盯着那道窄窄的光带,不解地问:“这银河明明比村里的水沟还细,他们怎么就过不去呢?”妈妈笑得眼角弯起:“等你长大了,就懂啦。”蒲扇又摇了摇,把星星的影子都晃得软软的。
天上的月亮有时候圆圆的,似乎比现在城里见到的更大,像刚揭盖的蒸笼里浮着的米糕。爸爸教我读李白的“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让我觉得特别有趣。有时候月亮会缺个边,可我眯着眼仔细看,总能瞧见完整的轮廓,仿佛有谁用青纱遮了小半边脸。更多时候,月亮是弯弯的月牙,像外婆梳妆匣里落下的银簪子,有时它还会调皮地躲进云絮里,不过一会儿就又探出头来。据说月亮上有嫦娥和吴刚,可是,月亮变成月牙的时候,他们在上面怎么居住呢?
家乡是水乡,河湖纵横。有时我会在晚上爬起来,不必去屋后的河边,屋旁的水渠里水涨得够高时,便能盛下整个月亮。风掠过茭白丛,水面顿时皱起千万道银鳞,破碎的月影在波心欢快跳动,转瞬间又自己拼回了原样。有次我踮脚想伸手去捞,指尖还没触到水面,那团清辉便漾开圈圈涟漪,像个调皮的孩子笑着逃远了,只留满渠碎光,在蛙鸣里轻轻摇晃。
月亮特别亮的时候,星星稀稀拉拉,像缀在蓝缎子上的小银钉。但偶尔有流星拖着长尾巴划过,像灶膛里迸出的火星,耀眼得让人屏住呼吸。不过即便星星不多的夜晚,也不会寂寞。萤火虫会提着灯笼在空中巡游,有时聚成流动的星河,有时散作飞舞的流萤,与天空中的星光融成一片,让我分不清哪些是真正的星星,哪些是飞动的萤火虫。它们与月亮一起,共同构成了乡下夜晚最神奇的灯市。
电话里母亲对我说,没多少天就是七夕了。她突然问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总想找天上的牛郎织女吗?”我握着手机笑出声来。长大的我,早已知晓天文学里那些发光的星团,明白“鹊桥相会”不过是美丽的神话传说。但此刻站在城里的阳台上,望着窗外被楼影切碎的月光,我好想能马上回到儿时生活的老家,让乡下的月光再把我浇透,再去好好数数银河两岸的星星,再听妈妈用带着稻香的方言,为我讲一遍那个已讲过千百遍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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鹊桥票根
何小雯
珍藏的一个铁盒子里,静静躺着一张张公交票根,薄薄的纸片被岁月浸泡,泛着淡黄,边缘微微卷曲,有了光阴的味道。手掌每次覆在其上,小纸片所携带的记忆,就随着脉动滑行,最后全然凝在心房,怦怦,咚咚,剧烈泵动着。
它们是普通的票根,却也是旧光阴里爱情稚嫩、坚韧的模样。
与他的故事,始于青葱校园。6月毕业季,阳光都带有离别的忧伤,我们却在一棵百年老榕树低低垂下的胡子阵里相遇了。是月老打了个盹,红绳随手洒落了吧?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偏偏撞在了一起。一辆自行车,两颗如初春嫩芽般的心,一撞如故。自此,图书馆的偶遇,操场上月下的邂逅,食堂里心照不宣的座位选择,都有了心动的甜。
离别寸寸逼近,情愫暗涌的甜,日渐趋淡,继而生出苦味来。所谓情动,在注定分岔的路口,徒留伤痛。汽笛长鸣,列车像斩乱麻的家长,将两个不经事的年轻人拉开。他回到离校800公里外的家乡,然后去了深圳追逐梦想。而我,回归离校80公里远的村庄,当了一名老师。
日子不咸不淡走着,情愫忽明忽暗长着。站在异地的两端,谁也不敢捅破那层窗户纸。可萌动的春心啊,在风里招摇,在雨里荡漾,在阳光下滚烫,种子破土而出般有力量,谁也遏止不了。那些深夜的电话,欲说还休的短信,梦里疯长的思念,将人心反复煎熬。终是抵挡不住相思狂野,拼尽生平的勇气,买了去深圳的车票。这张薄薄的车票,是我为鹊桥砌的第一块砖。
深圳的街头,霓虹很闪,人潮很挤。我们在约定的站口重逢,他瘦了些,眉眼间多了几分社会打磨的痕迹,可见到我时绽放的笑容,却仍是大学时代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
回到乡下平静下来后,思念很粘稠,顾虑也重重。遥远的距离,让爱情像高空的风筝,被动而轻飘,怕是难有齐心的方向。像是感应到我的迷茫与害怕,他收拾行囊离开深圳,回到我们读书的小城,在学校旁边开了一家小店,把我们之间鹊桥的距离从400多公里缩减到80公里。
我们开启城乡之恋,成了“周末恋人”。
每到周五放假,我都会背上简单的行囊,挤上进城的公交车。乡下的路哟,弯曲、颠簸,使人胆汁翻滚。硬是凭着一股见面在即的喜悦欢欣,撑过所有难受。窗外蓝天,红花,绿叶,黄稻,紫藤,白烟,翠鸟,斑斓如绸,一如我心底乱跳的七色鹿。每一次相见,中间都穿插公交车的三转三停,候车很漫长,坐车很无聊,期待很甜蜜。
车窗外的风景四季更迭,我手中的票根越积越多。每一张票根都记录着一个奔赴的周末,一次美好的相见。我将它们细心收好,放在一个铁盒子里。我收藏的不是纸片,是爱情的来时路。
两年光阴,被无数张这样的票根串联起来。在那棵胡子依旧浓密的大榕树下,稳重的青年向我求婚,没有海誓山盟,只有真诚的眼神和一颗炽热的心。前路漫漫亦灿灿,山重水复的爱情,终是等来柳暗花明的圆满。
婚姻并未结束这场周末的奔赴,反而添了新的行囊。婚后一年,我们有了第一个孩子。赶公交的我,有了小小人儿作陪。窗外的风景,有了不一样的底色。短暂的车程里,多了孩童咿咿呀呀的稚音,人心变得柔软,时光变得温暖。到后来,孩子长大些会说话了,车厢里的母女,会常常聊到天上牛郎织女渡鹊桥,人间男子女子赴公交的故事。那是与爱情相遇、相知、相爱、相守的故事。
八载婚姻,无数张票根,终于在时光里变现,我们有了一辆属于自己的小车。从此,他成了我们的专属司机。我不再需要辗转奔波,那些熟悉的线路,成为记忆里斑驳而温暖的背景。但那个装满票根的铁盒子,我一直珍藏着,那是我们的鹊桥,是我们走过分离、走向相聚的见证。
天上银河璀璨,人间又是七夕。那些连接着过去与未来、连接着两颗历经岁月却始终如一的心的票根,泛了黄,却仍然有力气,年复一年地,静静诉说着过往的岁月与深情,并且告诉我,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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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人降落(小说)
冯嘉美(24岁)
郭萱是我入职医院后认识的第一个病人。她有杏眼长眉,银盘脸蛋,最爱靠在阳台边读书,读累了便抬头久久望天。
听院长说她来这儿两年多了,一直没有好转的迹象,我好奇她究竟生的什么病。
郭萱小时候受家族遗传影响,天生比其他小孩胖些。起初家里人觉得孩子走三步颤两下的模样十分讨喜,认为来自娘胎里的软肉是一种福气的象征,但等郭萱长大些,讨喜的模样却成了别人嘲笑的理由。
初中时她因跑步受伤,回家休养导致体重再增,返校后同学用侮辱性的词汇来取代她的姓名。委屈与怒气交织,推着她站上了教学楼,还好有人握住她的手。班主任明白,此刻的她比起瞬间的美丽,更需要一位长久的朋友。
郭萱第一次写信给他,她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只知道他住在不知名的大山里。郭萱也并没有期待这封信能带回任何东西,她只想有一方天地,供她眼泪自由流淌。
“你好,程远,我叫郭萱。”
信寄出去后,郭萱陷入了漫长的心理挣扎,青春期的自尊心在悲伤的冲动后反复碾过她,她三番五次找到班主任提出不再参加信件交流的活动。她对美丽的迷恋像墙角边生长的青苔,她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一朵花。
郭萱收到信的那天连晚饭都没有吃,叫程远的孩子寄来足有五六厘米厚的信件,像一本名为“郭萱请你不要哭泣”的书。程远对她写的每句话都认真回应,他还画湖泊、平原、戈壁,画他认为壮丽的天地,哪怕他仍然困在山中。
程远感谢郭萱选择了他的信,一封用过期报纸包住的信。
他们从此保持书信往来,直到高三毕业。
郭萱还没有问程远是否收到录取通知书,程远便先和她交换了电话号码。他说,希望未来能和郭萱一直联系。
郭萱不敢问背后的原因,世间的分叉路太多,她无法为程远走上任何一条而悲伤或快乐。或许程远对她来说像另外半个恰好能与自己合上的橙子,但降生于世,人一分为二,他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后来,郭萱选择文物修复专业。她喜欢修复破碎古物的感觉,如同她修复自己一般。她打败了遗传性肥胖,靠毅力保持在健康匀称的状态。学业有成又青春洋溢的年华,郭萱时而期许有人能见证这瞬间的光彩。
毕业后,郭萱选择去西北的文化院工作,工作内容繁复,仔细展开来发现又有些无穷无尽。她描过时间,绘过岁月,然后化作指针把芳华绕进文化院的土地上。
极其平常的一天,郭萱下到遗迹所在的大平地处。下午,她安静地擦去文物上的尘土,突然听见轰鸣声由远及近,她抬头,逆着光看见有什么东西即将坠落。她急忙通知了村民,尽可能地清除大地上的物体,等尘埃落定,她才知道迫降的飞行员名叫程远。
故事听到这儿,我开始怀疑故事的真实性,可倾听是治愈病人的第一步。
我便又继续跟随郭萱坐在老旧的电动三轮车上,看他们相隔多年的初见,亦是重逢。程远很早便想和郭萱联系,可每每坐上试飞的飞机又胆怯起来。没有脚踏实地地站在地面上,我拿不出见你的勇气,程远说。
三轮车开在广阔的西北大地上,天地在远处融合,彼此的人生轨迹终于再次交互。
程远同郭萱,从倾听心事的友人变成分享喜悲的爱人,曾经需要等上多日才能收到的信件,变成了近在咫尺的伴侣。郭萱觉得,此刻,最为圆满。
最后两个字从郭萱嘴里脱出,月满则亏,花盛接败的场景闯进我的眼前。
郭萱说,起初她和程远的感情还算稳定,但由于双方的工作原因,他们时常错过能够见面的机会。他们互相担心着,一个怕万里高空送不回程远,一个怕沉闷土地让郭萱忘了自己。
好在他们都是坚强的人。她想,把真心供奉给爱人,再把虔诚献给这片西北大地换来程远的平安返程,“苦块”再大,她也可以碾碎了咽下。
程远向郭萱求婚时,背后的朝阳缓缓升起,照得他的心上人脸蛋红扑扑。他恍惚间看到年少时的郭萱,这次他可以为她擦去眼泪了。
他们情投意合,真心实意,我忍不住也为之触动。
郭萱说,接受求婚后,程远抱起她,她感觉回到了初中跑步崴脚那天,所有人围在她身旁说她太胖了,没法给她提供帮助。十几年过去,郭萱终于被人抱起,受伤的泥泞不再陷住她。
我说,后来呢。
我在赌,赌一场不合现实的结局。郭萱讲述得极为平淡,在结婚一年后,程远牺牲于3月的某个早晨。
她低头叹息,马上要春天了。
我没有给出及时的安慰,我陪她沉默着,隔着皮肤听她那头跳动的心脏蹦着哭泣的节奏。
郭萱缓过劲儿后安静地睡去,我也退出病房。
两年来,郭萱每周都要经历一场记忆轮回,她从第一天开始讲述她和程远的故事,到第七天刚好可以结束,每处细节、每个字词不改分毫的重复。
先前她本有好转的迹象,她跟我说了句她把真心给了大地。虽然这句话在故事中出现过,可话语脱离了叙述顺序,说明她的记忆轮回在崩塌。可接下来几周,这样的插曲再也没出现过。
郭萱觉得一切的痛苦是对自己的惩罚。程远牺牲的头天晚上他们发生争吵,郭萱说她要回到过去,不选择那封用过期报纸包住的信。后面的夜里,彼此没有言语。郭萱记得程远离开家时留过字条,她没来得及读,便收到程远试飞牺牲的消息。
她违背了彼此包容的诺言,所以大地没有接住她的爱人。
郭萱一直到住进医院都没有打开程远最后留下的字条。她不敢,最后的信读完便不会再有任何回复,不如干脆反复跳入回忆中,甚至编织出程远迫降来到她身边的初遇剧情。
郭萱祈求爱人降落,而她是能够接住的人。
我和院长聊起郭萱时免不了唏嘘,我感叹情深不寿,院长说至少爱人永存。
我偷偷打开过程远的字条,上面写着:等我回家吃饭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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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花都要在七夕送达(小说)
安培君
傍晚7点,龙城的天空蓝得如此深沉,高楼的霓虹灯渐次亮起,像一条温柔的星河。林东骑着他的电动车,像一尾灵活的鱼儿般在晚高峰的车流中穿梭。他的箱子里还剩最后一束花,那捧粉色的玫瑰,静静散发着爱意。
这是他成为骑手的第47天。高考结束后,当同学们都在计划毕业旅行时,他悄悄注册成为了一名外卖骑手。大学学费要自己挣,这是他和妈妈的约定——一个成年男子汉的承诺。
今天的最后一单有些特别。取花地点在南城老街区,收货地址却是北城的御景湾——那个他生活了18年的地方。导航显示要穿越整个城市,林东却毫不犹豫地接下了这单。不仅因为配送费多,更因为今天,他比任何人都懂得送达的意义。
要不是中午那单险些超时,林东还真没发现自己的作用原来如此重要。从上午开始,订单如泉涌般袭来,骑手们急着派送,甚至都来不及多看一眼地址以外的信息。林东也是在等红绿灯时,将手机往下刷了一下,才看到这单的特别备注:“求准时!求婚用!”林东的心猛地一揪。求婚!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手机上方的时间,订单显示的期望送达时间像一道紧箍咒——还剩不到20分钟,而导航预估的行程却需要25分钟,这还没算上难以预料的路况。
“我试试!争取给人家准时送去!”这个念头像电流一样穿过他的身体。他猛地一拧电门,电动车灵巧地汇入车流。
接下来的路途变成了一场与时间的赛跑。他熟悉这座城市的每一条脉络,上学时为了节省路上的时间,他在棋盘一样的街巷中探索出了最好走的捷径,哪个小巷可以抄近路节省一两分钟他烂熟于心。这下倒好,曾经的求学路成了如今送快递时的“秘密地图”。
快点,要超时了!在最后一个十字路口,眼看着绿灯开始闪烁,要变灯了,三,二,一!他咬咬牙,加速冲了过去,身后传来汽车轻微的喇叭声,惊出他一身冷汗。
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滴在头盔的镜片上,模糊了视线。他胡乱地用袖子擦了一下。终于,求婚地点——南城河边一个浪漫餐厅的露天平台——就在眼前了。时间只剩最后一分钟!林东几乎是从车上跳下来的,他一把打开箱子,无比珍重地捧出那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花朵经过一路颠簸,依然完美地绽放着,鲜红的花瓣热情似火,一朵朵都在诉说着炙热的爱意。
他抱着花束,一个箭步冲向餐厅入口。一位紧张得不停看表的年轻男子正在门口张望,林东怀里的花让他眼睛一亮,脸上满是惊喜与欢欣。
“是……是我的花吧?”
“是的!李先生对吗?祝……祝福您……求婚成功!”林东气喘吁吁地将花递过去,甚至来不及擦一把汗。
男子接过花,一再表示感谢:“太谢谢你了!真的太及时了!我……”话没说完,餐厅里隐约传来柔美的音乐,似乎是约定的信号。男子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领带,眼神变得坚定,抱着花转身快步走向露天平台。
林东转身离开,骑过餐厅的玻璃墙时,他看到男子单膝跪地,举起了那束玫瑰。虽然听不见声音,但林东坚信,他的求婚一定会成功——在七夕这样的浪漫日子里。而他自己送的不仅仅是一束花,更是一份至关重要的幸福,是七夕里一个璀璨时刻的见证。
“所有的花都要在七夕送达。”他想起站长早上说的话,此刻,他对自己骑手的工作有了更深的理解。“最后一束了,也是最重要的一束。”林东对自己说。当他来到取花点,老板娘指着柜台上的花束说:“早准备好了。”
柜台上放着一束粉色的玫瑰,卡片上写着一行熟悉的话:“给最亲爱的妈妈——谢谢您,愿意让我做你的孩子。”林东的手指微微发抖,这是他自己下的一单,也是自己抢到的最后一单!
暮色四合,整座城市陷入一种温柔的蓝调中。终于骑到了小区大门口,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妈妈会怎么说?会不会嫌我浪费钱呀……回想这个暑假,独一无二的18岁的暑假,他的皮肤晒了个黝黑,但身板却越发直了,眼睛亮得像是装进了整个夏天的阳光。他想起今天送出的每一束花:那束求婚的红拂玫瑰,那束定情的蓝色妖姬,那束结婚多年的丈夫送给妻子的香槟玫瑰……而现在,轮到他送出今天的最后一束花。
门开了。妈妈站在门口,吃惊地望着他。
“妈。”他把粉色玫瑰递过去,羞涩地说:“咱也凑个热闹,过个节,七夕快乐。”
妈妈愣在那里,一时语塞,只是望着林东,不住地说着:“好……好……”
这时手机连续震动,骑手群里刷屏似的跳出消息:
“0707号骑手林东,今天圆满完成18束花的配送任务!”
“包括一束特别急的求婚花束,也成功啦!”
“所有的花都要在七夕送达,所有的爱都要大声说出口!”
大家纷纷祝福着这个可爱的大小伙子。这是林东骑手生涯的最后一天,明天,他就要起身前往首都去开启精彩的大学生活了。
月光从窗口洒进来,天空深邃如海,星云流动宛如天上的鹊桥。林东看着妈妈小心地把花插进花瓶,心中感叹:所有的送达都有意义,所有的奔波都会指向爱的归途。世上最幸福的,莫过于送完所有人的花,发现最爱的人,一直在等你回家。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25年09月01日 07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