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均海拔5373米的普玛江塘乡,是中国海拔最高的行政乡,年平均气温零下7摄氏度,全年狂风不止,空气稀薄到每走一步都需喘息。2024年,作为西部计划“卫国戍边”专项首批志愿者,刚走出校园的常啸跨越山海,把青春的足迹印在了这片壮阔土地上。

  8月的内陆正是盛夏酷暑,常啸却裹着羽绒服站在了普玛江塘的土地上。“本以为是盛夏,没想到这里是冬天”,刺骨的寒意让他明白,选择这里就意味着与舒适告别。

  从安徽的平原到西藏的极高海拔,环境变化之外,是身份的快速切换。初到乡里,他在政府办公室负责写简报,不久后便调任党建办,承担文件收发、材料撰写等工作。去年9月,普莫雍措世界海拔最高环湖自行车挑战赛在普玛江塘乡开赛,卫生部门在此期间也到辖区村组开展义诊,常啸在兼顾日常工作的同时,一边在赛事中从事志愿服务,一边又联络保障送医下乡,见缝插针地维系工作运行,在短时间内快速上手。

  在这个平均预期寿命仅54岁的高海拔乡镇上,常啸快速成长着,也深深被教育着。不到40岁的次仁曲巴在浪卡子县从事邮政工作20年,把大部分时光献给了普玛江塘乡的邮路,10余年翻山越岭,带着包裹徒步行走了几十万公里,为当地群众连通“外面的世界”;首届“十大国门卫士”索朗达杰于2016年至2020年在普玛江塘从警,带动派出所民警关爱帮扶孤寡老人和困难儿童,组织了200多起救援,解救了500多名游客。这些身边故事让常啸有了前进的方向,更懂得了大时代里青年人的责任与使命。

  常啸的巡边故事,始于2025年1月的一个午后。派出所的车辆停在乡政府门口,一次临时的联合巡边,让他第一次踏上了守护国土的征程。

  车子在乡道上行驶两小时后,便驶入了没有车辙的土路,眼前是不见人烟的荒野,直到冰川横亘在眼前。下车后在“前进一步倒滑半分”的碎石山路上行进半个小时,海拔也慢慢攀升至5600米。这里的风更烈、更冷,缺氧带来的窒息感比乡里强烈数倍,常啸却说,身体的煎熬在看到国境线的那一刻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光荣感。“冰川延绵在山谷中,红旗招展在众山之上,踏足国境线时血脉瞬间偾张,壮阔得让人失语”。

  巡边路艰苦又浪漫。车子陷进泥泞,常啸和民警喊着号子合力推车;冰川路段湿滑,大家互相搀扶又一起摔倒;休息时间巡边员们围坐一起分享干粮和戍边故事;登临国境线时大家一同唱起《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常啸说:“青春从不是温室里的绽放,而是把根扎进边疆冻土,用每一步跋涉、每一次冲锋,践行界碑旁的浪漫与忠诚。”

  离乡太久的他与亲友的联络渐少,当被问及是否担心被亲友遗忘时,他眼神坚定:“也许我的朋友亲人会慢慢把我忘记,但是祖国不会忘记。”

  广袤的天地,稀疏的人烟,普玛江塘的生活注定与孤独相伴。下班后,常啸常常一句话也不说,从乡政府大门走出去,在空旷的土地上仰望星空。“这意味着我可以直面自己,思考更高层次的内容”。孤独没有消磨他的意志,反而成了磨炼心性的磨刀石。

  《习近平与大学生朋友们》《让群众过上好日子——习近平正定足迹》等书籍成了常啸业余生活中的亲密伴侣。采访中,常啸告诉记者,他特别喜欢书中的一句话:“只想着过舒适的生活,是平庸的追求。我是准备入‘苦海’的。”

  “同志”,这个充满理想主义色彩的词汇是常啸在工作中对身边人的称呼。他的家庭熏陶让他对“为群众做实事”有着天然的认同,上大学前,《习近平的七年知青岁月》让他对基层奉献心生向往。常啸说,他不是被口号打动的,而是被一种历史的传承感召。“总书记年轻时上山下乡当知青,在我年轻时也该做些相似的事”,他把这次志愿服务看作是一场精神的接力。

  今年7月,一年服务期满时,当西部计划项目办出于安全考虑要求乡镇志愿者撤至市县时,常啸写下了留在普玛江塘的申请书:这里给了我光荣,这种光荣不在于表彰和采访,而在于内心的满足。

  5373米的高原上,风还在吹,雪仍是常客,但常啸的青春已在这里扎根发芽,在日复一日的孤独与坚守中,书写着动人的理想主义。

《西藏青年报》记者 邢梦雨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杨宝光来源:中国青年报

2025年12月17日  0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