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的话:

  2025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回望那段血与火铸就的峥嵘岁月,我们更能深切体悟伟大抗战精神的厚重与深远。站在新的历史方位回望,抗战的枪声早已远去,但那份精神的光芒仍在照亮前行之路。它提醒我们,和平来之不易,复兴任重道远;它告诉我们,一个民族的力量不仅在于物质的强盛,更在于精神的坚守。

  英雄并非天生伟岸,是信仰让普通人作出了伟大的选择。在新的时代语境下,如何用文学与艺术的方式向先烈致敬、如何把信仰的力量传递给今天的青年,是《中国青年作家报》一直思考的问题。为此,从6月起,我们邀请青年作家与编辑部共同创作“红色传承·青年笔阵”专栏,以笔为旗,让信仰的力量从历史深处走进人心,让坚守与担当在新时代青年的心中延续。——《中国青年作家报》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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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的台儿庄血战(散文)

  朱德成

  我小的时候,爹常跟我说,那仗,打得真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到如今想起那些事,咱这把老骨头还直打颤。

  那年3月,天还冷得很,风跟小刀子似的刮脸。爹所在的部队开赴台儿庄的时候,老百姓都站在路边送,端着窝头、咸菜,还有热乎的小米粥。有个老大娘拉着爹的手,眼泪汪汪地说:“娃啊,替俺们多杀几个鬼子!”爹当时心里头一热,嗓子眼儿直发酸,点点头说:“大娘,您放心,咱们不把鬼子赶跑,绝不回头!”

  到了台儿庄,爹才知道啥叫打仗。以前在训练场上打靶、拼刺刀,那都是闹着玩呢。真到了战场上,炮弹跟下饺子似的落,子弹嗖嗖地从耳边飞过,炸得泥土石块直往脸上砸。爹跟着部队刚进村子,还没站稳脚跟,日寇的炮就打过来了,“轰隆轰隆”地响,震得耳朵都听不见声儿。

  爹的连长是个河南汉子,姓刘,嗓门儿贼大,他扯着嗓子喊:“都趴好了!别抬头!”爹赶紧趴在一道土墙根儿下,心里头“咚咚”直跳。爹的旁边有个新兵蛋子,叫狗剩,是邻村的,比爹小一岁,吓得浑身直哆嗦,尿都撒裤子里了。爹拍拍他的背说:“狗剩,别怕,有咱呢!”可爹的心里头啊,也跟揣了只兔子似的,七上八下的。

  打了没几天,村子就被炸得不像样了,房子全塌了,砖头瓦块堆得到处都是。爹与他的兄弟们跟日寇在巷子里打,一条巷子一条巷子地争,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抢。有时候为了一堵墙、一个屋角,都得死好几个人。爹记得有一回,连长带着他们守着一个四合院,日寇从四面攻过来,爹和大伙就趴在墙头上往下打,子弹打完了就扔手榴弹,手榴弹扔完了就抄起大刀跟日寇拼。

  爹说,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那天夜里的战斗。月亮贼亮,照在地上白花花的,跟下了雪似的。日寇摸黑攻过来,爹与他的兄弟们听见动静就开枪,可对方人太多了,跟蚂蚁似的往上涌。刘连长喊:“上刺刀!跟他们拼了!”爹“噌”地一下把刺刀装上,心一横,跳出了院子。

  那场面,真是惨啊!喊杀声、惨叫声混在一起,血溅得到处都是,跟下雨似的。爹看见他们班的老周被捅了肚子,肠子都流出来了,可老周还抓着日寇的枪不放手,硬是把那人拽倒在地。爹说,还看见狗剩,狗剩举着大刀冲上去,砍倒了一个,可另一个人从背后给了狗剩一刀,狗剩回头看了爹一眼,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就倒下了。

  爹红了眼,啥也不顾了,见着日寇就砍。爹的大刀卷了刃,就捡起地上的枪接着打,枪打坏了就用石头砸。也不知道打了多长时间,天亮了,日寇退下去了,可爹他们连100多号人,只剩下20多个了,刘连长也挂了彩,胳膊上中了一枪,血哗哗地流。

  爹在战壕里休息的时候,才发现村子里到处都是尸体,摞了一层又一层。那味道啊,熏得人直恶心,可大伙都顾不上了,太累了,太困了,往尸体堆里一躺就睡着了。

  后来,爹跟着部队又打了好几次硬仗。爹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有一回,日寇的坦克开过来了,“轰隆隆”地响,见啥轧啥。咱们没有反坦克炮,只能用手榴弹炸。爹班上的老王,抱着一捆手榴弹冲上去,趴在地上等坦克过来,“轰”的一声,坦克炸了,可老王也没了。当时,爹看着都哭了,可哭完了还得接着打。

  到了4月初,开始反攻了。那天,师长站在高处,拿着大喇叭喊:“弟兄们!报仇的时候到了!冲啊!”刘连长和大伙都红了眼,端着枪就往前冲,追啊追,一直追到运河边。

  打了胜仗,爹和他的兄弟们都哭了,抱着头哭,哭了笑,笑了哭。大伙在运河边洗脸,看见河水都是红的,漂着好多尸体。爹蹲在河边,想起了狗剩,想起了老王,想起了连里排里班里那些死去的弟兄,爹对着河水说:“弟兄们,咱们赢了,你们可以安息了!”

  因爹读过私塾,有文化,共和国成立后,当地政府安排爹在林家庙小学当老师。爹念过书,当过兵打过仗,经常给学生讲外面的故事。讲着讲着就讲到台儿庄的那场血战。爹常常跟我说:“娃啊,别忘了,咱们今天的好日子,是多少弟兄用命换来的!”

  有时候,爹会一个人走到滚河边,坐在那儿发呆。爹说,他好像又听见了枪声、炮声、喊杀声,又看见了他的那些弟兄们的脸。爹知道,兄弟都走了,可又好像没走,就驻在爹的心里,驻在这台儿庄的土地上,在这流淌的滚河水里。

  爹常念叨,这仗,打得惨,打得苦,可咱们没怂,咱们中国人,从来就没怂过!日寇想占咱们的地,杀咱们的人,没门儿!咱们就是用血肉之躯,也得给他们筑起一道墙,挡在他们前面,不让他们往前一步!

  现在的台儿庄,建得可好了,成了个大公园,到处都是花花草草,人来人往的。可爹看不到了。爹73岁那年春走的,爹走得很安然,像是与岁月达成的和解。

  最后那段日子,爹躺在靠窗的床上,总念叨着台儿庄抗战那些往事。当春风第73次漫过门前老槐树时,爹眼里的光正一点点融成当年运河的水,把那些沉在时光里的枪声,都泡成了絮语。爹总指着窗台上那枚磨圆了边角的铜弹壳子说:“这是在台儿庄打仗时捡的,我这辈子没啥留给你们,就这铜弹壳子留个念想。”

  病重时,爹常说胡话,喊的却不是疼,是“二柱子,快躲到墙根!”“水……给伤员送水……”娘说,他梦里都在打仗,可我知道,爹念叨的不是恐惧。有回清醒些,爹摸着床头的老照片说,那是晚年回台儿庄时拍的,爹站在修复的城墙上,背后是穿蓝布衫的游客在喂鸽子。“你看现在这河多清亮。”爹指着照片笑,眼角的皱纹里落着春阳,“当年漂着盔帽的水,如今能洗菜了。”

  临终前那晚,爹忽然要我把铜弹壳子放在他手心。月光漫过他佝偻的背,像漫过一道老旧的战壕。他盯着窗外的春夜,轻声说:“那年春天,也是这么些星星,我们趴在死人堆里等天亮……”话音渐轻,手却握得更紧,那枚铜壳子被体温焐得发烫,仿佛要把几十年前的寒夜暖化。爹走时嘴角带着笑,像完成了一场漫长的巡逻,终于能把枪靠在树旁,坐下来歇口气——这安然,是知道身后的山河早已无恙,是把自己也种成了台儿庄春天里,一粒沉默的种子。

  如今每逢清明,我都会去台儿庄古城的运河边坐会儿。水流过石阶的声音,像爹临终前均匀的呼吸;两岸的柳丝垂进水里,像爹当年攥着铜弹壳子的手。爹念叨了一辈子的往事,原来不是放不下,是把那场战役里的血与火,都熬成了滋养生命的土,直到最后一刻,还在用掌心的温度,告诉人间:“看,咱们守下来的春天,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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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读赵一曼遗书(随笔)

  何君华

  宁儿:

  母亲对于你没有尽到教育的责任,实在是遗憾的事情。

  母亲因为坚决地做了反满抗日的斗争,今天已经到了牺牲的前夕了。

  母亲和你在生前是永久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希望你,宁儿啊,赶快成人,安慰你地下的母亲,我最亲爱的孩子。母亲不用千言万语来教育你,就用实行来教育你。

  在你长大成人之后,希望不要忘记你的母亲是为国而牺牲的。

  你的母亲赵一曼

  于车中

  一九三六年八月二日

  这是赵一曼烈士在牺牲前给儿子宁儿(陈掖贤)写下的一封催人泪下的遗书。

  赵一曼,原名李坤泰,字淑宁,又名李一超,早年便深受马克思主义影响,积极从事革命工作。192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并赴苏联学习。“九一八”事变后,赵一曼被党组织派往东北从事抗战工作。赵一曼深知此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与家人再见。但是,为了国家和民族的需要,赵一曼毅然决然地抛下幼子,奔赴东北抗日前线。临行前,留下了母子二人唯一的一张合影。

  1935年11月,在反日伪军“讨伐”战斗中,东北人民革命军第3军第2团政治委员赵一曼率部与日军激战,不幸受伤被俘。1936年8月2日,在黑龙江省珠河县(今尚志市)英勇就义。在牺牲前,赵一曼给儿子写下了这封催人泪下的遗书,这是她留给儿子宁儿的最后遗言,也是一位母亲用生命写下的家国绝唱。如今重读这封仅百余字的遗书,每一个字都像冰凌坠地,砸开历史的厚厚冰层,让我们看见一位女性革命者在母爱与信仰间的撕裂与坚守。

  遗书开篇的歉疚,像一根细针挑开了英雄背后的柔软伤痕。赵一曼出身四川宜宾地主家庭,却毅然放弃优渥的生活加入艰苦的革命队伍。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她抛下年仅3岁的幼子宁儿奔赴东北,在零下30摄氏度的林海雪原中,以“赵一曼”的化名率领抗日游击队伏击日军。当别的母亲在灯下为孩子缝补衣衫时,她正趴在雪地里擦拭枪管;当宁儿在祖母怀中哭着喊“娘”时,她的名字已出现在日军“必杀令”名单上。

  遗书中“没有尽到教育的责任”,藏着身为母亲的巨大遗憾。1930年临别前,赵一曼曾抱着宁儿在武汉拍下此生母子二人唯一的一张合影,照片里她穿着旗袍,眼神温柔得能融化冰雪。可转身踏上东北的土地,她便成了令日军闻风丧胆的“红枪白马女政委”,在白山黑水间与敌人周旋3年。被俘后,日军用竹签扎进她的指甲,烙铁烫穿她的肩胛骨,她始终未吐露一字,却在昏迷中反复呢喃“宁儿……”这份未说出口的母爱,最终凝练成遗书中“遗憾”二字,重若千钧。

  “母亲不用千言万语来教育你,就用实行来教育你”——这是整封遗书最震颤人心的告白。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赵一曼没有叮嘱儿子“要听话”“要孝顺”,而是用自己的选择给孩子上了人生第一课:什么是民族大义,什么是家国担当。

  1935年11月,赵一曼率领的部队被日军包围,为掩护战友突围,她腹部中弹仍坚持战斗,直至弹尽被俘。狱中8个月,她遭受了20多种酷刑,肋骨被打断3根,却在清醒时写下著名的《滨江述怀》:

  誓志为国不为家,

  涉江渡海走天涯。

  男儿岂是全都好,

  女子缘何分外差?

  未惜头颅新故国,

  甘将热血沃中华。

  白山黑水除敌寇,

  笑看旌旗红似花!

  这种“实行”的力量,远比千言万语更震撼。当宁儿成年后读到这封遗书,他会明白:母亲的缺席,是因为她把对儿子的小爱,熔铸成了对千万同胞的大爱;母亲的“失约”,是因为她用生命兑现了对民族的承诺。

  遗书的结尾,“为国而牺牲”5个字似有千钧之力,在薄薄的信纸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这不仅是一位母亲的临终嘱托,更是一位革命者的精神遗嘱——她希望儿子记住的,不是“母亲赵一曼”,而是“为国家牺牲的战士赵一曼”。

  1957年,28岁的“宁儿”陈掖贤第一次踏上了开往黑龙江的列车,在参观东北烈士纪念馆烈士的事迹展后,他用钢笔将母亲的这封遗书抄写在了笔记本上。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在那张唯一的合影中母亲的眼神为何如此坚定。这封遗书,是母亲留给他的温柔念想,也是留给这个民族的宝贵精神财富。

  是的,赵一曼的遗书早已超越了个人家书的范畴,成为滋养民族精神的泉眼。这或许就是这封遗书历久弥坚的力量——它用母亲的血泪写下民族的记忆,用未竟的母爱点燃信仰的火种,让每个读信的人都懂得:所谓英雄,就是把自己活成一束光,照亮后来者的路。

  如今,珠河的枪声已远,但赵一曼遗书中的每一个字仍在发烫。当我们在和平年代的阳光下翻开这页泛黄的信纸,不仅能看见一位母亲最后的凝视,更能触摸到一个民族的精神脊梁。那些浸透血泪的文字告诉我们:真正的传承,不是记住历史的伤痕,而是让英雄的信念在时代中重生——就像赵一曼烈士希望的那样,让每一个“宁儿”都挺起脊梁,成为民族复兴的坚定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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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城偶遇:抗战时空的印记

  上海师范大学天华学院学生  方册(20岁)

  7月的合川即将入伏,空气中已经攒着燥热的暑气。我从上海回来没几天,高中同学就约着去铜梁洞——那地方在涪江南岸的铜梁山上,444.3米的海拔,是城区最高处,据说温度比城里要低三四摄氏度。

  清晨,天刚泛白我们就动身了。铜梁洞的入口藏在一片翠柏里,石阶蜿蜒向上,黄葛树上的鸟叫混着蝉鸣,在山坳间此起彼伏地聒噪。

  行至半山腰,二仙观的朱红山门从树影间透出来。这处明代为纪念张三丰师徒所建的道观,明清两度毁于战火,民国时重建,如今只剩几间简易殿堂和厢房。斑驳的朱红山墙间,门楣上“二仙观”3个金字被岁月磨得发亮,倒比别处多了层温润。檐角铜铃被山风拂得轻响,混着香炉飘出的檀香,在潮湿空气里酿出古旧的安宁。我们看了三清殿,赏过明清壁画与摩崖题刻,逛累了便坐在观外石阶上歇脚。

  “那边好像还有块碑,过去看看。”同学忽然指着右侧摩崖下的平地。远远望去,一块墓碑依山而立,立在两层石阶上,后面围着简易石栏。我们踩着生苔的石阶绕过去,一方浅灰色的碑正对着山下城区,刻着“抗日将军杨瑞符之墓”9个红字。碑后是座小型墓冢,形制像川渝常见的土地庙,不足一米高。

  “这个名字好熟悉啊!”我看着墓碑,喃喃自语,却又想不起曾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墓碑左侧刻着:“生于一九〇二年 卒于一九四〇年”。我努力回忆着这个名字,忽然想起3个月前,我在上海西藏路桥畔那座灰黑色的建筑里见过这个名字,还看到了墓碑主人年轻时的照片。

  清明学校放假,重庆的父亲打来电话,让我回恒丰路老房子看看。这处位于闸北区的房子离苏州河不远,我很少住,望着窗外春柳飞絮,索性出门沿河岸走走。河上不时传来“哒哒”的马达声,驳船缓缓驶过。不知不觉走了两三公里,西藏路桥已在眼前。抬头时,前方一栋方形建筑斑驳的西墙突然撞入眼帘。

  “上海怎么会有这么破旧的房子?”我暗自纳闷。虽说附近有自家的老房,却因从小随父母在外地生活,对这一带并不熟悉。走到近前,见墙面由红与浅灰砖块拼成,左侧“四行”、右侧“仓库”的蓝色大字被风雨洗得发白,方才见的斑驳处,竟是密密麻麻的弹洞。

  墙壁前,一块黑色大理石斜铺在地,上面是11个不锈钢大字:“上海四行仓库抗战纪念馆”。这竟是四行仓库?初中课堂上老师讲过,前几年电影《八佰》拍的就是这里的故事!我第一次发现,历史竟离我的家这么近。

  我连忙预约参观,走进纪念馆。6个展区中,一进门的序厅里,谢晋元将军的巨型家书格外醒目:“巧英吾妻爱鉴……我神州半壁河山,日遭蚕食,亡国灭种之祸,发之他人,操之在我,一不留心,子孙无噍类矣。为国杀敌,是革命军人素志也……”字字凿凿,尽显保家卫国的坚定。此外,馆内还陈列着其他战士的家书。

  玻璃柜里,《申报》号外泛着黄褐色,“闸北孤军四昼夜抗战”的黑体标题旁,印着士兵们用粮包筑工事的照片:底层门窗全被麻包堵死,二层以上窗口只留半扇,5-10米厚的牛皮、丝茧堆至天花板,像给建筑裹了层铁甲。解说员指着兵力部署图说:“1937年10月,谢晋元率524团1营官兵进驻此处,对外宣称有800人,‘八百壮士’由此得名。”

  一侧展墙上,一名军官的肖像照片旁标注着“1营营长杨瑞符”。他身穿军服,戴圆形眼镜,眉眼不算英挺,却透着执拗。照片说明写道,其1939年所著《孤军奋斗四日记》中记录:“隔河民众见此壮举,齐声高呼‘中华民族万岁’,声震苏州河。”他还记录了战斗细节:“27日晨,尹排长率两班据守旱桥,敌占北站大楼插太阳旗时,战士们趴在民房屋顶射击,直到弹药用尽才撤回。”日记字迹有些潦草,墨水洇了好几处,像是他回忆战士鏖战时,因情绪激动而手颤所致。

  这位四行仓库的营长杨瑞符,难道就是眼前铜梁洞墓地的主人?站在杨瑞符墓前,合川的山风穿过铜梁山的黄葛树林,沙沙作响。纪念馆里陈列的《孤军奋斗四日记》,是他在合川养伤时所写,字里行间的坚定似能穿透时空。1940年春,这位年仅38岁的将军在合川离世,葬于铜梁洞,墓碑朝着上海的方向。

  下山时,我忽然惊觉,上海的家离四行仓库不过两三公里,合川的家到二仙观只需10分钟车程。这两个被战火串联的坐标,像两只大手,在我20岁的生命里轻轻一握,让我与那段遥远的历史有了奇妙的连接。

  抗战胜利70周年之际,四行仓库纪念馆建成开馆,杨瑞符营长的墓也同时落成。它们如两座不朽的丰碑,承载着那段刻骨铭心的历史。如今抗战胜利80周年已至,再回望这些纪念场所,意义愈发深远,中国大地的每一寸土地,都浸透着先辈们的爱国热血;他们当年用生命守护的山河,如今已成我们散步的寻常巷陌。那些刻在弹痕里的坚韧,那些埋在墓草下的赤诚,从来都不是博物馆里的陈列,而是流淌在血脉中的基因,在一代又一代人的生命里,悄悄完成着跨越时空的接力。

  (指导教师:雷雨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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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共读《不许可》 重温抗战记忆

  本报讯(黄钰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周伟)在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之际,在上海虹桥开往南昌西的D3148次列车上,中国青年报社联合中国铁路南昌局集团有限公司南昌客运段举办了“青年书店·青春书厢”阅读分享会。本期分享的是《不许可:相机中的侵华历史》——一部收录日本随军记者拍摄却遭军方禁播的侵华影像集。

  活动现场,乘务员胡琴担任主持人,向旅客展示、介绍书中标注“不许可”字样的照片。这些影像因直面战场血腥、揭露日军暴行,当年被日军严令禁止公开。

  “电影《南京照相馆》里,邮差阿昌为保命冒充冲洗工,和躲在照相馆的避难者发现那些‘美好’照片背后,全是日军暴行的罪证,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把真相传出去。”旅客范俊福指着书中日军审问被俘中国军人的照片说,“这种从求生到主动抗争的转变,正是民族气节在绝境中觉醒的样子。”他特别提到电影里老金手持相机走向日军的情节:“当老金用最后一部相机对准侵略者时,镜头不再只是记录工具,更成了捍卫民族尊严的武器。这让我明白,今天的和平从来不是凭空而来,是先辈们用鲜血换来的。”此行范俊福与母亲前往南昌旅游,早已计划好要专程参观南昌八一起义纪念馆,完成一场从书本到实地的红色历史追寻。

  旅客何敏轻声朗读书中记录日军暴行的文字时,几度因情绪激动而停顿。“上个月我去参观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时,馆内展出的‘不许可’照片就已经让我难以入眠。”何敏说,看了《南京照相馆》让她看清了侵略者口中“和平”的血腥底色。何敏的分享引发了车厢内的共鸣,多位旅客主动加入交流,讲述自己参观各地纪念馆的见闻,关于抗战的历史记忆,在你一言我一语的旅途对话中不断汇聚、升温。

  在影片回顾环节结束后,胡琴继续为旅客讲述书中一张照片背后的厚重历史:“大家看这几张图,拍摄于1937年8月13日,日本军队正向上海发起进攻,中国军人奋起抵抗,地面上躺着的是为国捐躯的中国军人遗体……这几张照片,正是那段烽火岁月的真实缩影。”

  结合列车停靠站点,胡琴也向旅客们介绍起沿线的抗战过往:“下一站我们将抵达福建泰宁,抗战时期,这里是闽西北抗日根据地的重要组成部分,当地群众曾以丹霞山为天然屏障,协助游击队开展游击战。而我们列车的目的地南昌,不仅是八一军旗升起的红色热土,更是新四军军部的诞生地,1937年12月,新四军军部在这里成立,此后无数热血青年从这里出发,带着救亡图存的信念奔赴抗日前线。”

  从书中的历史照片到沿线的红色印记,话题自然延伸至新时代青年对历史的传承与担当。福州大学大三学生曹冶豪举起图书,指着书中1937年日军占领南京中山门的照片说:“看到这样的老照片,我总会不自觉地想起今天南京的繁华景象,更能读懂先辈们牺牲的价值——他们用生命换来了国家的独立,而我们这代青年努力自强,建设更强大的中国,就是对历史最好的铭记,对先辈最好的告慰。”

  曹冶豪的话赢得了车厢内阵阵掌声。随后,旅客们纷纷拿起笔,在阅读“漂流瓶”上写下感言:“铭记历史,自强不息”“山河无恙,吾辈当强”“以青春之力,护盛世中华”……一张张承载着红色信念的便签,随着列车的前行,与那段刻骨铭心的抗战记忆一同,驶向革命圣地南昌。

  作为全民阅读推广的创新实践,“青年书店·青春书厢”已覆盖京津冀、长三角等地区的百余趟列车,并在列车上以书籍共读、漂流书签等形式开展活动。南昌客运段相关负责人介绍,此次活动选择D3148次列车,因其途经上海、嘉兴、泰宁、南昌等红色地标,特别采用“照片共读+故事分享”模式,将严肃的历史教育融入轻松的旅途场景,让这趟列车成为传承红色基因的“移动课堂”,“本次分享会选择抗战主题,正是希望沿着历史事件发生地的轨迹,唤醒更多人尤其是青年群体的民族记忆,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的特殊节点,以阅读的方式致敬历史、致敬英雄”。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25年09月11日  0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