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噜——”锅里的气泡上下翻滚着冒出来,妈妈正在熬红枣山药粥。我趴在灶台边,看着粥面上凝结的那层薄皮子,突然想起奶奶熬的那碗粥,想起那个藏在河南与安徽交界处的小村子,还有那些被粥香熏染过的温暖时光。
爸爸在离老家好几百公里外的乡镇工作,那几年,我还在上幼儿园,总盼着假期回老家玩。记得好多个早晨,天还没亮,爸爸就会把我从被窝里抱出来,穿好衣服,先坐公共汽车,之后又坐上绿皮火车,这家伙“哐当哐当”地喘着粗气,力气很大。我靠在爸爸温暖的怀里,看妈妈变魔术似的从包里掏出小面包,奶油夹心的甜味儿混着车厢里奇怪的味道,竟成了我记忆里独特的“旅途味道”。我把脸贴在蒙着雾气的车窗上,看着路边的电线杆拖着长长的尾巴往后跑……直到星星挂满天空,才终于听见奶奶的呼唤:“妮儿回来啦!”
那时,奶奶的厨房里飘着柴火香,土灶上的铁锅“咕嘟咕嘟”炖着粥。掀开锅盖的瞬间,红枣的甜香裹着山药的气息扑面而来,粥里的红豆、绿豆、花豆像彩色的小珍珠,在红红的粥汁里跳着舞。最让我惊喜的是粥面上那层薄薄的“粥皮子”,奶奶总说这是粥的“帽子”,用白瓷勺轻轻一挑,就像掀起了红盖头。我张开嘴巴吹一吹,再“啊——”地一声接住,软软的、暖暖的,从舌尖一直甜到脚后跟。
晚上睡觉最是热闹,我像夹在中间的糯米团子,左边把爸爸的胳膊当枕头,右边让妈妈的腿当靠垫,爸爸把奶奶晒得蓬松的被子盖在我们身上,阳光的味道裹着柴火的气息,把我们烘得像刚出炉的烤红薯。
后来爸爸工作调动,到了河南偃师城区,我们搬进了有暖气的楼房。奶奶拎着大包袱来住的时候,带来了老家的铁锅和晒干的红枣。我天天缠着奶奶熬粥,看她在厨房慢慢搅动铁锅,阳光透过纱窗,落在她银白的头发上,像撒了一把碎星星。可奶奶的粥还没喝够,她就生病了。临终前,奶奶用布满老茧的手摸着我的脸,说:“妮儿长大了,要学会自己找甜味啊。”
奶奶走后,我们好几年没回老家了。后来,再次回到老房子时,墙角结满了蜘蛛网,曾经蹦跳着迎接我们的大黑狗不知去了哪里。姑姑在土灶上熬粥,我盯着锅看了又看,却再也没等到那层红红的粥皮子。“现在讲究健康,不能放那么多糖了。”姑姑的粥里,红枣还是那个红枣,山药还是那个山药,可粥面上的“帽子”不见了,我的心也空了一块。
去年清明,我偷偷在妈妈熬的粥里加了一大勺红糖。看着粥面慢慢结出薄皮,我小心翼翼地挑起来,放进嘴里细细品尝,却再也没有当年的滋味。妈妈摸着我的头说:“奶奶的粥里,藏着她对我们的牵挂,就像老房子的阳光,永远晒在我们心里。”
现在每次喝到粥,我都会想起奶奶的厨房,想起摇晃的绿皮火车,想起那个暖烘烘的被窝。粥皮子会消失,老房子会破旧,但奶奶的爱就像粥里的红豆,永远沉在最底下,只要轻轻一搅,就会泛起甜甜的波纹。
原来,有些味道不是留在舌尖上,而是融化在心里的。就像奶奶熬的粥,虽然再也喝不到一模一样的,但每次想起,我心里都会暖暖的,就像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指导教师:刘丽敏)
周清越(12岁)河南省洛阳市偃师区实验小学学生来源:中国青年报
2025年07月10日 07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