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在飞机上颠簸了6个小时后,64岁的李鸣终于落地距离北京4000多公里的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图木舒克市唐王城机场。驱车约10公里,他到达了此行的终点站——新疆政法学院。

  “我希望给自己的一生画上一个感叹号,而非句号。”这年9月,已经从中国政法大学(以下简称“法大”)退休的李鸣参加了“教育部高校银龄教师支援西部计划”,揣着一颗赤子心,主动投入边疆建设,来到新疆政法学院任教。

  “在新疆进行大学教育,一定要创新办校,抄各个学校包括法大的作业,是肯定不行的。”培养对象不同、地域特点不同,更需要依托新疆独特的教学条件进行创新。

  到了新疆之后,除了上课,李鸣最常做的就是行走在新疆的广袤沃土上,在基层治理的一线、在田野调查中获取一手资料。只有亲身下基层,才能发现真问题、研究真问题,让听课的学生们真正有所收获。结合当地的立法经验和实践,他的“立法学”课程精彩且接地气,广受好评。

  李鸣的“法律史”课程则采取讲座形式,每节大课讲一个专题,每个专题以一句相关名言结尾。“同学们再通过这句名言查找相关资料进行学习思考,通过这样的方式,一堂课达到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的效果。”

  有一名学生自发完整听了两遍李鸣的“法律史”课,立志“非法大的法律史硕士不读”,如今的他已在备战考研。在李鸣的指导下,他坚持阅读并做了许多读书笔记,李鸣也欣慰地和他交流,指导他追寻自己的兴趣所在。

  像这样的学生,在新疆政法学院还有许多,他们在下课后主动留下探讨问题、邀请李鸣参加学生组织的读书会、请李鸣帮忙修改想发表的文章……当夕阳穿透窗纱,照亮“新疆政法学院”的蓝色字样,也映出他们求知若渴的身影。

  在新疆政法学院,李鸣的教学任务并不轻松。他开设“习近平法治思想概论”“中国法律史”“外国法制史”“立法学”等多门课程,覆盖10个班的约400名学生。“银龄教师援疆,只有两个字,那就是奉献。”他一边学习,一边备课,一边实地调研,结合新疆地方特色调整相关课程,用新疆当地的法治资源为同学们呈现了一节又一节精彩的课程。“如果有人问我教学当中哪堂课最精彩,我会说没有,因为没有最好的,只有更好的。”

  如何在有限的援疆时间内发挥尽可能大的作用,也是李鸣一直在思考的。“授人以鱼,更要授人以渔。在输血的同时还要造血。我们银龄教师终究是要离开的,但是我们要给学校留下一支带不走的队伍。”4年中,他带了6名助教,都已评上讲师,成为教学工作的顶梁柱,还有一名助教决心继续深造,成为法大2024级博士生。

  用李鸣的话说,当地的教职工相当于长跑的“参赛人”,银龄教师则是“陪跑者”,需要将速度带起来,做好支教、支研与传帮带工作,助力学校发展。来自四面八方的银龄教师们,带着多年的教育教学经验,为高校提供临时、补充性师资力量,支援高质量课堂教学,指导青年教师申报课题、打磨教学,使他们快速成长。

  2023年9月,新疆政法学院党委任命李鸣担任法学院党支部书记、主管科研工作的负责人。在“带队伍”上,李鸣教学和科研“两手抓”。教学上,他开展党员教师先锋模范岗活动,着重做好听课、评课工作,手把手向青年教师传授教学方法。他带领青年教师参与的“习近平法治思想概论”课程被新疆生产建设兵团评为“金牌课程”;他策划和布展的“习近平法治思想文化墙”受到了全校师生的广泛关注和好评。而在科研上,学校的学科建设、重大项目课题申报、人才选育等工作中,都有银龄教师的身影。“课题选择首先要‘顶天立地’——了解国家需要,结合地方特色;其次是结合个人兴趣与能力,探索可行的研究路径。”李鸣亲自对课题申报进行点拨,帮助青年教师反复打磨,4名助教都顺利完成了校长基金项目,有一名助教已发表论文5篇。李鸣坚信,有了认真与勤奋,成为名师、大师只是时间问题。

  李鸣也没有停下自己的学术研究。仅2023年,他就发表《法的回声:中国法律思想通识讲义》专著1部与论文8篇。他在教学中发现科研问题,又用科研问题推动教学,日积月累,终成文章。“其实这本书我写了10年。初版时只有30个人物,再版时我又添加了6个人物。”在绪论中,李鸣写道,写作的唯一标准是“写出真切感悟、真知卓识和真情实意”。书籍脚注翔实、语言严谨而通俗易懂。其在2023年出版以后,荣登法律出版社2023年度好书荣誉榜,成为众多学生喜爱的课后读物。

  2024年7月,新疆政法学院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文化传播中心建成并投入使用。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展馆的展品中,有李鸣无偿捐献的,在数十年的田野调查、学术研究中收集到的上百份重要法律文本。“让历史说话,让文化说话,让文物说话”,场馆参观者络绎不绝,成为民族团结教育活动的场所。

  既要老有所养,老有所乐,更要老有所为,这是许多银龄教师心中的期许,李鸣也不例外。“很感谢有这样一个平台,能让我们老教师发挥余热,做力所能及的事。”他感叹道,“新疆是一片广阔的天地,不管你有多大的能量,都能得到释放。”

  2021年至今的4年援疆生涯,李鸣和妻子廖敏文只在暑期回过两次北京,新疆已然成为夫妻二人的“第二故乡”。假期时,李鸣便用更多精力投入教学和科研——备课、写文章,深入新疆的广阔天地中调研。李鸣说:“新疆有绝佳的人文和地理景观,是值得每个人来一趟的地方。在身体和时间允许的情况下,希望更多的银龄教师能到这里来。”廖敏文退休前也是法大的教师,研究领域是国际法。2023年,新疆政法学院开设“国际法”课程,她也成了一名“银龄教师”,夫妻二人携手并肩,投入新疆政法教育事业中。

  李鸣师从“人民教育家”、法大终身教授张晋藩,是张晋藩的第十届博士生。对他来说,先生是一生的榜样,他也用行动践行着导师“不偷懒、不自满”的精神。自1986年开启大学教学生涯,1996年来到法大,2021年赴新疆政法学院,在李鸣身上,始终不变的是为学时一次次深入基层、体察民情的坚持,是为师时每学年报告中的那句“超额完成教学任务”,是为教时始终从国家需要出发。他将自身所识、所学、所感、所行播种在图木舒克的沃土中、浇筑在银龄教师援疆的征途中……

  2022年,中宣部、教育部授予高校银龄教师支援西部计划教师团队“2022最美教师团队”荣誉称号。2024年,全国民族团结进步表彰大会在京举行,中共中央、国务院授予教育部直属高校援疆银龄教师团队“全国民族团结进步模范集体”荣誉称号。“‘银龄教师’得到了党和国家的亲切关怀,并给予了我们至高的荣誉。”李鸣很是自豪,更感到肩上责任之重。

  2024年,“兵团榜样”宣传工作启动,李鸣入选“兵团榜样”,并成为兵团“教育家精神”宣讲团成员。感激之余,他更多地思考目前的工作与进步的空间。“我们在新疆工作代表法大,我们一定把法大的好传统、好经验、好做法带到新疆,一起为中国政法教育事业作贡献!”

李依纯 袁慧慧 郑嘉宜 孙毓遥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毕若旭来源:中国青年报

2025年06月23日  06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