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阳光从窗外倾泻而入,女主角藤泽美纱在客厅里帮男主角山添孝俊理发。头发不小心被一刀剪坏,两人在客厅里久违地开怀大笑。其实,山添是恐慌症患者,恐慌发作时喘不上气,他不愿去理发店,平时也无法乘坐地铁等交通工具。而临时扮演“理发师”的藤泽则是经前期综合征(PMS)患者,生理期前情绪波动剧烈。

  在电影《黎明的一切》中,两人是公司的同事,相互帮助、默默陪伴彼此度过了与身心障碍疾病共存的时期,形成了朋友般的关系。

  与许多“战胜疾病”的激情叙事不同,藤泽和山添的关系更平淡、更柔和,电影的最后也没有让两人的疾病被“治愈”。但正是这样在不确定性中伸出援手的关系,像一杯温度恰好的白开水,更显得珍贵。

  导演三宅唱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谈道:“在《黎明的一切》的原作中,主人公就非常有行动力。他们也一直在思考,特别是遇到新问题,会转变思考方式。这种思考的力量,让我觉得很有魅力。”

  藤泽主动提出为山添剪发,知道他不能坐地铁便送了他自行车,而山添也主动借阅关于经前期综合征的书籍,提出用擦车洗车的方式来帮藤泽缓解情绪。

  在那些黄昏下山添驰行而过的身影、藤泽一寸寸擦洗车辆的侧写里,令人看到自救和共救的力量。

  社交平台上,许多人与主角产生了共鸣,大家对这样带着焦虑和疾病在现代生活里生存的状态并不陌生。有人说“情绪和身体都像潮汐,有规则地涨涨落落”,有人总结“身弱之人,拒绝效仿高精力者”,也有人分享自己用写情绪日记的方式走出了漩涡。

  数字空间里的点滴互助固然动人,能抚平许多现实的不安。但放下手机后,回到日复一日的工作生活里,我们能否想象一个对带病生存者更包容的世界?

  影片主角所在的公司——栗田科学研究所是被不少网友称为“乌托邦”般的存在。这家公司制造科普天文仪器,但“人情味”却跨越了机器精密运转的尺度,同事们面对藤泽的周期性情绪崩溃时,没有给她“贴标签”,反而在事后安慰她不必次次为此赔礼道歉,而在更日常的情景里,大家会一起做年末大扫除、在空地上做早操。但这里的人们并非理想化的亲密无间,大多数也只停留在安全的社交距离里,这是更真实的一面。他们只是做到了安安静静地理解。

  对患者的支持,或许就在于允许他们可以带病生存,让他们去寻找自己最舒适的温度、最安心的空间。韩国作家金爱烂曾说过:“所谓‘理解’,并不是进入他人内心,与其内心相遇,看清他的灵魂,而是站在他人身体之外,谦虚地承认自己的无知,猛烈地感知其中的差异。”

  要认识到患者仍然拥有自救的力量,也可以发挥主体性去建立共救的互助关系,这只是我们“看见”他们的第一步。但一个完整的支持系统仍然需要一个能承认个体差异、能看到更多生命样态的环境。

  在藤泽跳槽离开公司前,她与山添负责为“移动天文馆”活动撰写演说词。这是栗田科学一年一度的活动,邀请观众走进员工们搭建出的一片半球形夜空下。

  “如果没有早晨,许多生命形式将永远不会诞生,但没有夜晚,我们也许永远不会注意到地球以外的世界。感谢夜晚,我们能够想象黑暗之外的无限广阔。”活动上,人们一起抬头凝望着穹顶上投射出的繁星。

  此刻,他们是同一片星空下的人。黑暗让他们与世界形成联结,无法疗愈的苦楚也成为宇宙中的一部分,黎明就快来了。

李佳彦来源:中国青年报

2025年05月28日  05版